文| 杨卫华
据报道，近日，网民周某因在某APP上图文并茂地“吹牛”，说自己是第一批坐上衡阳摩天轮的人，被当地警方认定为谣言，造成一定的不良社会影响，给予行政处罚，还作为整治网络谣言的典型案例予以公布。
这是一起由“吹牛”引发的小案件，但见微知著，隐含的道理，不可不察。
要知道“吹牛不犯法”这句俗语是有其合理性的。我国宪法保障百姓言论自由。这种言论自由不仅表现为百姓可以实话实说，也表现为百姓可以吹吹牛皮。法律并不要求百姓张嘴说话前必须查证属实，不得有任何不实之词。这种要求等于让百姓道路以目、彻底闭嘴。在这层意义上，我们甚至可以说百姓是有受法律保护的“吹牛权”的。这不仅关系到国家法治，也关系到百姓幸福。吹牛确实有悖诚信，但一个连吹牛都被禁止的社会，百姓怎么开心生活呢？
不过，在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，“吹牛权”的边界确实需要重新勘定。从传播学的角度上讲，前现代的百姓吹牛多依赖于小范围的人际传播。就算牛皮吹得震天响，它对整个社会或者他人的影响力往往极其有限，法律根本用不着过多干预。
今天则完全不同。网络的普及带来了话语权的分散。借助网络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能获得极大的话语权和极强的传播力。在这种技术便利下，吹牛不打草稿的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，对个人可能造成网暴，对社会可能就是谣言。因此，法律加强对网上吹牛行为的管理是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。
我国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第2条规定，扰乱公共秩序，具有社会危害性，尚不构成犯罪的，由公安给予治安处罚。据此，吹牛是否犯法，重点是查明吹牛有没有造成社会危害性。
以本案为例，周某是否应该治安处罚？警方的理由是周某吹牛的言论被网友大量转发，造成摩天轮现场大排长龙，扰乱了公共秩序，具有社会危害性。这就需要具体分析周某网上言论的阅读转发量、摩天轮现场排队混乱程度，以及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。这三方面的证据缺一不可。
这里的最为关键的点在于因果关系，即现场排队的混乱是不是由周某网上言论必然引起的？从哲学的角度上讲，因果关系的成立起码要具备历时性、关联性和排他性三个要素。也就说警方要证明：现场排队的混乱出现在周某网上言论被大量转发之后，新增现场排队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受周某网上言论的影响而来，现场排队混乱的原因排除了管理不善等其他因素。要证明这么多点，警方取证的道路其实非常漫长。
如此详列举证要点，是希望警方在处理此类吹牛犯法案件时能够保持审慎态度，切莫粗暴执法一罚了之，因为“吹牛权”当然需要加强管理，但它毕竟渊源于宪法，不可等闲视之。
（作者系上海德禾翰通律师事务所律师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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